曾几何时，福建是大陆砂石出口的最大货源地之一，在大陆砂石出口总量中占有超过半数的比重。2007年3月1日起，我国正式恢复了禁止天然砂出口。禁令实施后，福建的砂石企业大量倒闭。福州诚中砂石有限公司专长做砂石深加工并出口，是目前少数还在苦苦挣扎的砂石企业。“就此关门倒闭，还是另起炉灶转行找出路，或者冀望政府细化规则，给予企业重振旗鼓一线生机。”面对福建砂石行业所面临的种种无奈的困局，行业人员积极寻求破局之解，却希望渺茫。请看本报记者从福建发回的报道。

　　福建砂石业的困局

　　 就在眼下，福州诚中砂石有限公司的陈思腾总经理正经历着企业自创始以来最严峻的生死考验。从2007年3月1日我国正式恢复了禁止天然砂出口起到今天，陈思腾和他的诚中砂石苦苦支撑了两年多。从当下的景象来看，陈思腾快顶不住了，“我现在工厂的设备都抵押给银行了，我连自己的退休工资都贴进去给员工发工资了，今年年内加工砂出口再不放开，我的企业肯定也倒闭了。”面对本报记者，陈思腾很坦然又在无奈中透出一丝的不甘心。其实，陈思腾的诚中砂石还算是撑得比较久的企业。据记者了解，商务部和海关总署的一纸禁令后的两年时间内，闽江口三分之二的砂石企业关闭，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企业也处于半倒闭的状态。福建的砂石企业陷入了生存的困局之中。

　　一纸禁令

　　 2006年3月，为保护不可再生资源和环境，控制开采天然砂资源对环境造成的严重危害，商务部和海关总署颁布2006年第16号公告，将硅砂及石英砂以及其他天然砂列入禁止出口货物目录。公告原计划2006年5月1日开始施行，后考虑为给企业充分的时间建立新的经营渠道，两部门之后推迟了施行时间。2007年3月1日起，我国正式恢复了禁止天然砂出口。

　　商务部和海关总署的一纸禁令，给福建砂石行业带来了灭顶之灾。一时间，福建省的砂石企业纷纷倒闭，厂房荒芜、工人解散、设备闲置，曾经红火的福建砂石业顿时一片死寂，甚至人心惶惶。

　　此时的陈思腾怀念着前几年的美好时光。

　　1995年6月，陈思腾与外商合资，在闽江入海口成立了一家以专营砂石加工产品出口的福州诚中砂石有限公司。与行业里大多数企业以肆意滥采天然砂，廉价出口不同，陈思腾很早就把眼光放到了天然砂的深加工方面，通过与日本原料公司和日本滤过砂研究所合作，建立了一个以生产出口自来水用滤料即“石英砂滤料”、承托料和其他工业用砂的加工生产线。

　　此时的陈思腾可谓是阳光灿烂。他的“利用淡水砂石制成成品砂的工艺”取得了国家知识产权局颁发的发明专利证书，“诚中牌”石英滤砂料经国家建设部水处理滤料检测中心检验，2004年即获得连续年检先进单位证书，并顺利地通过了国标、日本标准、法国标准的检测。在市场开拓方面，“石英砂滤料”等加工砂的出口数量逐年增加，成功地开拓了日本、韩国、新加坡、泰国、卡塔尔等海外市场，年出口总量在15万吨左右。根据中国砂石协会提供的数据，该产品最终成品出口价达每吨50左右美元，而当时天然砂出口的价格每吨约3.2美元。陈思腾本人也众望所归的担任了中国砂石协会的副会长。

　　一切都随着这一纸禁令的出台而改变，尽管“诚中牌”石英砂滤料被中国砂石协会认定为“属于典型的高附加值深加工产品”，可“城门失火”，又怎能不“殃及池鱼”呢？

　　转型之艰

　　 直到今天，陈思腾对商务部和国家总署的一纸禁令还颇为不解。“对砂石出口要区别对待，不要搞一刀切，封杀天然砂不要连加工砂也一起扼杀。天然砂数量有限，禁止出口没有错，问题是封杀天然砂不该把加工砂也一起拉进来陪葬。”他说。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陈思腾相信这一辨证关系，既然国内发展受阻，总还是要寻找出路。于是陈思腾来到到菲律宾去投资，结果因不了解那边的气象、地理条件，一次台风袭来，投资全打了水漂。他无功而返，只好折返国内。

　　陈思腾思来想去只有走内销之路了，可这同样让他感到沮丧。“国内做生意三角债复杂，资金回拢困难，而且中间还会有许多微妙的人脉关系，这和国际贸易的做法完全不一样。更头痛的是，国内对加工出来的闽江砂认可度低，他们只认海砂，原因是海砂比较白，闽江砂比较黑。”陈思腾叹息转型难，“我们公司的产品以往大多出口到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国，这些对环保和卫生苛刻的经济发达国家都可以使用我们加工过的闽江砂，为何国内却不可以用？如果改用我们加工过的闽江砂，仅福州水厂一年下来，至少可以节约几十万元人民币。此外，我们还可以加工高尔夫场砂、铸造砂、油田压裂砂、除锈沙等产品。为什么这么好的产品，两年加起来一吨都没有卖出去？”

　　福建砂石协会的陈永祯秘书长告诉本报记者：“福建的砂石企业以砂石出口为主的外向型企业，长期以来忽视了国内市场的开拓。在国家禁止天然砂出口之后，企业不得不转向国内市场，可在国内市场，福建的企业既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又面临激烈的价格竞争。福建砂石企业的转型之路困难重重。”

　　力争之疲

　　 一纸禁令后，陈思腾一直在努力希望商务部和海关总署能对石英砂滤料出口网开一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陈思腾的希望似乎还很遥远。

　　根据中国砂石协会提供的资料，2006年8月商务部曾组织有关部门就“有关天然砂深加工产品的出口问题”召开会议，研究天然砂和加工砂编码分类问题。会上明确：天然砂禁止出口是趋势，今后一定要执行；加工砂要有包装，有明显标识，以便于海关监管；加工砂产品的出口，条件成熟一个，办理放行一个。

　　经过有关部门的仔细调研，标准砂率先取得了出口权。2007年，商务部和海关总署签发了2007年第51号公告，标准砂海关编码为2505900010，以实施（企业）许可证管理的方式出口。

　　陈永祯告诉本报记者：“标准砂能率先取得出口权，主要是因为标准砂的商品价值高，每吨可以达到600美元左右，而且每年的出口量少，一年才几万吨，最重要的是标准砂和其他天然砂很容易区分，这给海关的监管带来了成熟的条件。”

　　标准沙取得出口许可，让陈思腾看到了石英砂滤料出口的希望，可因为各种确定和不确定的原因，石英砂滤料的出口一直没有得到商务部和海关总署明确的答复。

　　2008年8月14日，在中国砂石协会给海关总署的《关于“石英砂滤料”有关情况的汇报》中，中国砂石协会向海关总署就“石英砂滤料的出口问题”提出申请，“该公司（福州诚中砂石有限公司）在我国砂石行业中发挥着指导作用，引领我国砂石行业逐步走向大工业管理，科技创新方向发展。因此，我会建议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产品的砂石深加工企业，在出口政策上予以支持。1、采取许可证管理和产品包装标识共同监管方式出口；2、或将该企业在当地商检备案，原料加工至产品出口生产全过程的电脑监控系统与当地海关港口电脑联网全程监控。”

　　2008年11月10日，中国砂石协会向商务部递交了《关于石英砂滤料出口权的申请报告》。中国砂石协会向两部的申请报告，至今没有得到两部的书面答复。中国砂石协会的副秘书长杜淑节告诉本报记者：“商务部和海关总署都认为石英砂滤料是高附加值的深加工产品，但他们都认为在出口的有关具体环节上还不够成熟，直到现在，两部都没有作出明确的书面答复。”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石英砂滤料想以标准砂的模式出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主要的问题是石英砂滤料和其他天然砂不容易区别，我们内行可以区别，可那些外行就难以区别了。”

　　迟迟得不到商务部和海关总署的明确答复已经让陈思腾感到疲倦和绝望。“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今年年底石英砂滤料的出口还得不到解决，我的企业就要倒闭了。遗憾的是企业好不容易打下的国际市场不得不让给越南、柬埔寨等其它国家。”他对本报记者说。

　　2009年5月14日，国务院正式公布了《关于支持福建省加快建设海峡西岸经济区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将海西经济区定位为两岸人民交流合作的先行先试区域。《意见》提到鼓励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产品出口，大力支持自主知识产权、自主品牌产品出口，积极扩大对台进出口贸易。《意见》的出台又让陈思腾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这曙光看上去又是那么的缥缈，他知道石英砂滤料出口的决定权在商务部和海关总署手上。

　　记者手记：

　　眼下，一家被中国砂石协会认定为行业内“以科学发展观审视度势的先进企业、排头兵，号召同类的会员单位学习”的优秀企业就要消失，而陈思腾本人也在这场“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的困局中苦苦挣扎。或许，陈思腾只是个案，但福建砂石业的多数折戟却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一困局之解在何处？这还真的需要政府、企业甚至社会方方面面共同来研究思考。(2009旧稿)